文晴希瑶

【古舞新生】『第八十三章』

隔壁更衣室中，方骅脱下厚厚的毛衣，套上练功服。余光一瞥，不禁笑出了声儿，他伸手捅了捅何潇辰的小肚子，揶揄道：“嘿，快说，回家几天这里装了多少好吃的？”

“嘶——蹄子拿开，我腹肌碰一下一百！”何潇辰嫌弃地翻了个白眼，躲过了他的手，“好兄弟亲Ⅰ情Ⅰ价，给你打个Ⅰ八Ⅰ八Ⅰ折。”边介绍业务边迅速将上衣下摆塞在腰际，“多少小姑娘排队等/着/摸，岂能让你凭空占便宜？”

“得了吧。”方骅一哂，“就你这样吃下去，六块儿保准变一块儿。”

“这不还要练功。”何潇辰嘴唇微抿，压低声音蹙起了眉，“林老师下手可真黑，你看看解老师……”

方骅瞳孔一缩，瞬间像受惊的小猫般，抖了抖全身的寒毛。

“你俩可别贫了。”杨逸杰背身将衣服整整齐齐码在柜子里，抚平了的小红帽摆在正中央，“再聊——人雷铭热身都要做完了。”

 

雪下了薄薄一层，已经停了，可天色依旧阴沉沉的。

穿着单薄的练功服走出来，竟是冷得一哆嗦。把上加把下一套热身活动，才觉得从头到脚略微有了些暖意。

门边传来三声象征性的叩门声，林轹披着外衣挤进了门：“怎么样，活动得差不多了？”

“林老师您可真会卡点。”方骅缩了缩脖子，从把杆里钻出来。

“学舞排练不像上课。”林轹无视几人悉悉索索的小动作，干脆利索布置任务，“人多舞杂，我没法一个个手把手教。之前发的小样，自己看自己学。今天上午至少两个八拍，十点半我来查。”

 

于林轹而言，这部舞剧包含了太多的心血与理想、热爱与期待，是无数日日夜夜的所思所感，更是若干傍晚伏案的编写修改。

定稿、选角儿、联系排练，虽说离不开舞界好友与学生们的支持，但每个环节他都在亲力亲为、劳心费神地准备着。

因此，无论是动作质量，还是表演张力，他要求格外高。

 

五个人一个个过，从每一串儿动作的表现，到气息与眼神的控制。林轹一一录制视频、挨个提点，叮嘱少年们中午认真琢磨琢磨，下午再细抠。

舞段学了不长，查完方十一点出头。

“还留了点儿时间，”抬头瞟了眼墙上的挂钟，林轹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五人，“还是练练基本功吧？”

练功房内的空气似是瞬间凝固一般，没有人马上应声，也没有人敢说不。

“林老师，”俞思凡斗胆战战兢兢地开口，“我们还能先往后再学两个八拍……”

林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些孩子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，绷着嘴角微微一笑：“都行。现在不练下午练，‘朝三暮四’，你们自己选。”

何潇辰从身后拽了把杨逸杰的衣角，挤眉弄眼地做口型：“下午——下午——”

杨逸杰显然听出了“朝三暮四”背后的意思，咬了咬唇，回望雷铭的目光中含着问句：要不现在？

 

“我都行，随你们。”雷铭注意到余光中的何潇辰，又看了眼杨逸杰，掷下一句话。

“那个……王老师现在忙吗？”手指在裤缝线不安地蹭着，方骅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林老师。

看着这一脸受了惊的小兔子模样，林轹险些没绷住。

果真，邵飞看上去闲云野鹤、跅弛不羁的模样，附中的一届届学生却都真是怕到心底里去了。年前他还端着手机来办公室炫耀，什么附中贴吧里“四大天王”“八大罗汉”“牛鬼蛇神”“黑白无常”，无论评什么，他年年都榜上有名。不是什么正经奖，他却比得了“优秀教师”还开心。林轹没大听懂，也没大关心，只当他玩笑，却越来越感觉到，自己这学生可能真是手黑。

“现在正忙。”林轹点了点隔间的方向，“一会儿可能还会忙，但下午应该不忙。”

话音一落，几人纷纷迅速表示了立刻开始练功的决心，刻不容缓，且此心之诚、日月可鉴。

 

“你们啊——”林轹手指临空挨个点点，“多大了还玩儿小心思。”说罢下额朝一角扬了扬，“雷铭去那边把练功凳拖过来。”

“练功凳”三个字一出，少年们像极了受惊炸毛的小动物，从头到脚一个机灵。这三个字的威慑力，堪比“火/箭/炮”“核/武/器”以及“王邵飞”。

“我在那边还有事儿，就不盯着你们。”林轹踱了两步，侧身蹲下，“开胯，到这么高。”他手掌向下临空比了个位置，凳高的一半，不很难却也不简单，“雷铭和逸杰你俩来，我下午就要看到效果。”

方骅指尖已狠狠戳进了掌心中，在练功凳上开胯……练舞这么久，一直都是他心中当之无愧的榜首。

披着外套两步走到门边，林轹回头望着半包围式站在木凳周边的五人，撂下一句：“不能互相包庇，认认真真该到哪儿到哪儿。让我发现偷懒了，逸杰、雷铭，唯你俩是问！”

 

恭送林轹转身出门，两位“侩/子/手”有一瞬间的呆滞。

他们之前不是没有互相帮过忙，可大多都是按着被帮忙的那位自己的要求来，下狠手却是谁都没有过。

这个高度、这样的角色，显然超出了简单开开、活动一下的范畴。

“谁先上？”雷铭扬眉，看向一旁的三人。

气场全开的少年扑面而来一股凌厉而冷峻的压迫感，与一贯沉默的样子截然不同。

“啊？”何潇辰呆了呆，“你来认真的？”

“不然呢？”杨逸杰站在他对侧，指了指木凳。

“那那那……你俩怎么办？”何潇辰眼神一直，向后退了半步，眨巴着大眼睛，满脸观望到自相残杀的难以置信。

杨逸杰一愣，方才没留神林老师竟将他俩空出来了。

“等你们压完，”雷铭对上杨逸杰的眼神，“我俩轮着给你们压。”

 

“快点儿，再磨蹭一会儿真要吃饭了。”杨逸杰盯着何潇辰，又移向他身后的两人。

“我们石头剪刀布决定一下谁先……”俞思凡回头看了眼方骅，糯糯地出声。

“迟早的事儿。”杨逸杰刚要再劝，身后雷铭的声音悠悠传来，“一、二、三，现在站位的前后顺序。”

指尖依次点过身前三人，声音不大，却似万年玄冰，封住了所有人试图回圜的余地。

“行行行，大哥，我真是怕你了。”何潇辰讪讪地上前，接过了第一棒。

 

方骅将右腿搭在把杆上，滑了个侧叉，不远处二人压着何潇辰的双腿一路直下，仿佛毫无阻力一般。

何潇辰爱耍滑头，可从不更事起便扎扎实实打下的功夫不是所有人都比得来的。

林老师看似随手比划的高度，对雷铭与杨逸杰来说不难，对何潇辰来说不太难，可他和思凡……方骅心头一抖，连忙放力狠下心又沉了沉身子。

 

怎么这么快。

刚在自我斗争中活动了一侧，那边何潇辰已经扶着腿下了凳子，且并不低声地嘟囔着“要求赔偿”，从东街的火锅念到西街的烧烤，最后来了句“实在不行你俩今晚背我上六楼也成”。

方骅咬了咬唇，没心情理会他的玩笑话，换左腿在把杆上，加了几分力。

 

到了俞思凡那儿，耳边传来杨逸杰温声的引导——“放松”“呼吸”以及讲了多次的“坚持一下”“马上就到了”。

俞思凡急促的呼吸与低声的哀/吼潮汐般碰撞着他脆弱的心房，成为恐惧的强力催化剂。

方骅只觉得入耳的一声声激得自己头皮发/麻，等待的时间越长，设防的意志堤坝愈容易崩溃。突然想着若是方才自己第一个便去了，此时已经解放了。

 

“方骅，到你了。”杨逸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他耳根一抽，却还是稳着心神、佯装镇定地“嗯”了一声，收腿向那边走去。

古典舞男班当之无愧的两位“玉面小阎王”一左一右站在身侧，周身缓缓散开的压迫感真不是盖的。

方骅提起双腿向两侧甩开，不偏不倚恰好将脚踝递到他们手中，随即便被用力地握住了。

“开始了？”杨逸杰抬头与雷铭对视一眼，轻声询问。

感觉到杨逸杰带着温度的掌心在他脚踝稍上轻轻拍了两下，方骅喉中低低“唔”了一句。

他怕这个，杨逸杰是知道的。

 

雷铭轻轻点头，手腕逐渐掼上了力道。

杨逸杰一面配合着他向下，一面观察方骅的反应，只觉得这位置并不容易——甚至比凳上的人更加紧张三分。

压了约莫两三拳的距离，方骅偏过头，微微蹙紧了双眉。

“怎么，还行吗？”杨逸杰心头一紧。

“嗯。”方骅喉头微动，咽下口气，寻着他的声音，尝试着渐渐放松，深而长地呼吸。

“嘶——”话音刚落，只觉得双腿随着呼出的气流猛地一沉，韧带被生生钳开，火辣辣的锐痛从大腿跟部一直蔓延到全身，方骅咬紧了唇。

两侧握着脚腕的手都紧得很，一侧落下的力道很深很沉、不容置喙，另一侧则有些犹豫、随着他的双腿微微打颤。

待他再向胸腔中送入一大口气，试图缓缓吐出时，重重压在双腿的力道肆虐般游荡在四肢百骸之间，钻心的剧痛猛地吞噬去大部分意志，绞得人发慌。

“杰哥……”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，面上瞬间爬了一层冷汗。

杨逸杰没答，却停下了动作，抬眼看雷铭。

后者似是完全没有听到带着颤的这声唤，牢牢盯着方骅的双腿把握力道，又向下挪了两寸。左右已被压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不对称偏角。

杨逸杰上身的练功服也被打湿了，鼻头细细密密一层小汗珠。他自己忍得了疼，可此时看着方骅可怜巴巴攥着凳头的样子，却有些下不去手。

雷铭也感受到他的犹豫，手下顿了顿，望向杨逸杰，低声提醒：“你那边再不下要偏了。”

“你再忍忍。”杨逸杰紧咬着后槽牙，箍紧了攥着他脚腕的双手，估摸着力道向下压了几公分，凳上的人抖/得愈发厉害。

“等等……杰哥，等等……”方骅双手攥拳盖在脸上，喉间急急顶出一句。

 

离林老师规定的高度少说还有一拳多。

杨逸杰眉峰紧锁，双手随着他腿的抖/动愈演愈烈。

“快了快了，再忍一下。”方才也是这么哄着俞思凡下来的。

又向下蹭了不到半拳，凳上的少年忽地绷紧双腿，一点儿也不肯再下了，喉间散散溢出呢/喃的呜/咽：“疼……真的不行了……疼……”

此时若是老师在，见多了学生们痛极的反应，不管不顾也就压过去了。

也是仗着熟识、又没有老师在场，方骅才敢肆无忌惮地将双手支在双腿下，顶/着/力向上。

“杰哥、小铭……”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零星的尾音，“别……不行了……”

杨逸杰看不下去他这样，也没法强箍了他双手回去，进退两难。

雷铭薄薄的嘴唇拉成一条线，僵在原地一时也没有动作。

 

木门被一把掼开，屋外寒风呼啸着路过，王邵飞兜着大衣蹿进了屋内：“林老师，我说什么，这时候进来，准抓着他们放水。”

林轹“哈”了口气搓着双手，并未作声，人却挪到了凳头处。

“他们这么大练功，不看着不行——尤其是这仨。”王邵飞站在凳尾，望着凳上的人，蹙了蹙眉。

“嘶——进步了，手敢放腿上了。这姿势是谁教的，我还是解老师啊？”半分调笑的语气瞬间冻结了每一丝游离的空气。

一惊之下，方骅甚至没来得及收回死死扛着力的双手。

“唔——疼——”一声带着抖的“疼”七拐八拐，夹着哭腔飘在空气中。

“你练舞的第一天我就说过，”王邵飞脚尖磕了磕凳腿，声音陡然严厉起来，“练功哪儿有不疼的！”

林轹淡淡一笑，撤后了一步，将周边位置完全留给王邵飞。

“手拿开。”他声音很淡很冷，恰到好处钻入耳膜却让人生不出任何质疑的念头。不仅仅是方骅，左右两人跟着皆是一抖。

“我刚刚也练了剑，端了好一会儿，手软得没劲儿。”王邵飞绕到杨逸杰这侧，出口的语声七分呵斥、三分威逼，“识时务者为俊杰。我数三下，你手拿开，好好配合他俩，该下哪儿下到哪儿去。”

“唔——”手从身后抠紧了凳沿，撕痛一浪高过一浪，将人瞬间绞在了巨大的磨盘中。

身旁站了王老师，两人下手也不再战战兢兢，之前的丝丝犹豫和斟酌早被吓到了九霄云外。

“这才对。”王邵飞扬了扬下额，抱臂看着眼前蜷着上半身，青筋在颈间凸起的少年，“方俊杰，等我下手可就不是到这儿了。”

 

从木凳上起身的方骅不敢留眼神望向王邵飞所在的位置，悻悻地爬起来蹭到把杆旁踢腿。

凳旁两个少年这才觉得臂上用力后的酸/麻，神经紧绷后的冷汗淋漓，渐渐翻上来。

而后，映入眼帘的长凳——这才意识到，他们俩还没走这一遭。

 

“林老师。”杨逸杰略微颔首，透着心虚唤，毕竟老师吩咐的任务他们或多或少还是放水了。

“出门前怎么说的？”林轹顺手拖着长凳放回了原位，口中却丝毫没有饶过的意思。

王邵飞坐在一旁的垫子上，抽着冷气活动肩胛与大臂，隔岸观火，喜闻乐见。

“上练功凳没有难度。”没等他们答话，林轹冷声道，“去拖垫子。压胯、控背肌、开肩连着压腰，你俩一次性解决。”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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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集中一波段子……

下一章——

请雷铭和杨逸杰见识一下解琋是怎么诞生的。

（我没有卡，没有没有

——但我有故意写在这儿再停！啊哈哈哈~）

 

这章出了点儿问题~

所以第一稿基本被删完了重新码了四千多字。

有点儿赶，明早有时间我会稍微修一下~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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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一章打赏的小可爱好多！（为了大家早点看到文，我就不一一罗列了。）但真诚地献上三鞠躬！！！以及一个大抱抱！以及一个小亲亲！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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